在东莞商界赫赫有名的方德成,正面临着他未曾遭遇过的险境——不是金融危机,而是不断涌出的20多场官司。1999年,方德成家族成立东莞市德兴实业发展有限公司(简称“德兴公司”),酝酿在虎门建设一条大型的商业街。2003年,商业街终于建成,占地近3万平方米,光电梯就有42部,硬件条件在东莞数一数二。方德成今日的重重劫难,始于一个看似美好的开局。2005年5月25日,方德成迎来了一位大主顾—— 来自广州的天河城。但天河城要求进行物业大改造,以利人流畅通。工程时间很紧,方德成出现了3000万元左右的资金缺口。
此时,方德成商业街的房产证还没有办出来,无法通过银行抵押融资。他想到了与自己同一个连队的老战友,想找他私人拆借。战友告诉他:“我现在没钱,但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,他跟银行很熟,找他肯定没问题了。”方德成看到了希望。战友介绍的人叫郑文达。2005年9月,方德成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。郑文达要20%的报酬,方德成觉得太高,没有答应。1个月后,郑文达表示愿意按10%的报酬帮方德成借钱。
7张借条15张支票作好处费
方德成回忆说,郑文达认为要么借两三个亿,要么不借。最后方德成答应借3亿。达成初步意向后,双方又多次磋商。郑文达每次都带上一位名叫白瑞玲的中年女子,两人以夫妻相称,每次下午来到,谈到很晚才走。
2005年11月21日下午,郑文达、白瑞玲“夫妇”又来了,这次谈的是“好处费”怎么给。据方德成回忆,郑文达迅速在纸上计算,把报酬拆成数额不等的7份,总计2967万元,然后亲笔写下7张借条,让他照抄。刚把借条给到郑文达,郑文达又提出很多人打借条都不兑现,要求他写支票。
一番争论之后,方德成表示理解,又照着郑文达重新拆分的数额,写下总额为2967万元的15张支票。“当时心太急,应该写了借条就不写支票,写支票就要收回借条,但我忽视了这个问题。”方德成拿出当时双方的手稿,以证明自己说的话。
双方闹僵3000万贷款泡汤
方德成急于拿钱支付工程款,郑文达、白瑞玲“夫妇”也马上开始兑现借钱的承诺。此后一个多月,方德成陆续收到5笔钱,每收到钱就打一次借条。与高利贷的惯例一样,郑文达事先都抽走了高额利息。方德成实际拿到了852.5万元的借款,而郑文达手里又多了方德成亲自写下的总额1085万元的5张借条。
2006年1月初,双方相约去银行借3000万,以郑文达自己的公司作为借款人,用方德成价值8300万的房产做抵押。方德成很担心,他要求郑文达签署一份“承诺协议”,承诺拿到款后立刻把钱打给他。郑文达很不高兴,抱怨方德成不信任他,双方闹僵。向银行借3000万的计划泡汤了,而方德成的厄运也由此开始了。
2006年4月,白瑞玲拿着7张借条中的6张(不包括一张17万的借条,计2950万元),与一张100万的真实借款借条组合,向惠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,要求方德成归还3050万元“借款”,加上高额利息。双方反目成仇,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面。迎面而来的,是源源不断的官司,双方开始了长达4年的“斗法”,一直从广东打到辽宁。
扑朔迷离官司接踵而至
2006年12月,白瑞玲与方德成的第一个案子在惠州中院开庭。这时方德成的律师才发现:原来郑文达“夫妇”在与方德成接触几个月前(2005年5月17日),就已离婚!在法律上讲,郑文达与白瑞玲早就是两个没有关联的个体。案子越来越复杂。惠州中院判方德成败诉,要求方德成将3050万元本金和4倍银行利息给白瑞玲。接到这份判决,方德成震惊了。他提出上诉,广东省高院认为惠州中院的判决事实不清,发回重审。更多的诉讼却滚滚而来。方德成白纸黑字写下的7张借条、15张支票,外加真实借款的5张借条,落在郑文达、白瑞玲手中,成为可以任意抽取组合起诉的证据。
2008年起,诉讼的主战场转移到惠州市惠城区人民法院。这一次,郑文达、白瑞玲都从原告名单中消失了。起诉方德成的,是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。由于支票可以转让,15张支票被白瑞玲经过多次转让,到达不同的企业或个人手中。这些企业和个人云集惠城区法院,纷纷起诉方德成,仅在惠城区法院起诉的案件就接近10宗。这些原告之间有何关联?记者连续几天登门走访所有涉案企业,试图了解真相。据记者走访,涉案原告方8家企业中,有1家已经被注销,6家在注册地无影无踪,唯一找得到的一家,只有一间小房子、一张办公桌,且拒绝与记者谈论该案。
很快,诉讼又进入台山市(郑文达的老家)、茂名市,上个月,方德成竟收到一份来自辽宁抚顺的应诉通知书,告他的凭据正是一张被转让多次的支票。纠缠4年的官司,让方德成不堪重负。因为官司没有结束,查封就已经开始。这源于法律规定的诉讼保全制度。
尽管原告各不相同,查封的手段却如同一盘精妙布局的棋,逐步吞食直至全面合围。目前,商业街从A栋到G栋所有楼栋,从最低的地下室到最高的6楼,已被查封殆尽。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做?“因为查封后就不能转让,不能抵押,这样他们就可以阻断方德成的融资渠道,迫他就范。”方德成的律师缪建峰提出质疑,认为这样的查封明显不合理。据德兴公司统计,为那场融资付出的代价,已经超过1亿元。
拖欠工程款赶走施工队
6月29日下午,惠州市房产管理局副局长袁贵平接待再次上访的林华岳等人。此前,林华岳等人曾向该局递交过“撤销房产证申请书”,要求撤销郑文达违规办理的房产证。袁贵平称,该局已将冠品公司相关房地产权证冻结。“但目前还不能撤销,因为这些房产证已办理抵押贷款,如撤销的话将涉及到银行等利益相关第三方,除非法院下裁定。”袁贵平建议林华岳向人民法院起诉,申请撤销相关涉案的房产证。
在惠州市惠环办事处西坑工业区一条僻静的断头路尽头,林华岳找到了自己施工过的厂房。现在这里满目荒凉,占地近万亩的地面上,有些已长满高过膝盖的野草。工地上的三栋建筑至今仍没有全部完工,其中一栋的外墙脚手架还没拆除。“这就是郑文达的厂房。”林华岳说,他作为惠州市广厦建筑公司土建工程队负责人,2003年5月15日与郑文达签订《工程包工合同》,约定由他承建冠品实业有限公司厂房、宿舍楼,工程地点在惠州惠环第三工业区6号。
那时郑文达刚注册惠州市冠品实业公司,登记业务是销售家用电器、塑胶制品和五金。林华岳说,当年他们垫资进入工地施工,至2004年1月底已完成工程总量的80%。根据核算,造价近474万元。但郑文达仅支付了182.5万元,当中还有25万元是空头支票,尚欠约316万元工程款。双方交涉无果,2004年2月20日中午,郑文达纠集一批人将林华岳施工队强行赶出工地,并强占了他们的机械设备和原材料。从此,林华岳开始了漫长的讨债路。他将郑文达告上法庭,郑文达辩称,根本没跟林华岳签过合同,是林华岳在捏造事实。案件至今没有结论。
疑私刻公章违规办房产证
奇怪的现象在2004年10月出现了。让林华岳感到诧异的是,当时房产还在施工,郑文达就已经办出了12本《房屋所有权证》,并向银行抵押贷款。6月29日上午,记者随同林华岳等人来到惠城区规划建设局了解相关情况,该局副局长黄光华等人明确表示,冠品公司向惠州市房管局提供的《建设工程质量监督书》、《建设工程规划验收合格证》等材料,不是该局出具的。“上面所加盖的公章应是当事人私刻伪造。”该局已将相关情况用书面报告的方式,告知前来该局调查的惠州市检察院检察官。
据惠城区规划建设局出具的《关于惠州市冠品实业有限公司厂房、宿舍强行施工并建成使用的情况说明》,冠品公司2003年10月曾到该局办理施工报建手续,但未交有关费用而未取得《施工许可证》。其间,该局多次给该项目发了停工通知书,但建设方继续施工,还曾拒收该局法规股的《处罚规定书》。
12本房产证骗贷2080万
记者调查了解到,郑文达以伪造的《建设工程质量监督书》和《建设工程规划验收合格证》等材料,共从惠州市房产管理局办出12份《房地产权证》,这些房产证的登记人均为“惠州市冠品实业有限公司”,领证人为郑文达。随后,郑文达用这12本房产证作为担保抵押,在惠城区农村信用合作社共借款2080万元。
2005年6月14日,郑文达与惠城区农村信用合作社签订了一份《抵押担保借款合同》,借款用途为“购置设备及流动资金周转”。但此后,郑文达并没有按约定还款。到2008年第三季度,已累计欠下利息80多万,惠城区农村信用合作社已于去年将其起诉至法院。这些贷到的资金是否如合同所写,用到了“购置设备及流动资金周转”上?林华岳等人不相信。因为他了解的郑文达公司没有正常营业过,但其后却因融资纠纷,与虎门巨富方德成闹起了官司。
超标查封重复利用房产证
2006年4月,郑文达帮方德成融资3亿的协定化为泡影后,郑文达的前妻白瑞玲到惠州市中级法院起诉方德成,申请查封方德成价值6268多万的房产和400万租金。而她自己提出的担保,是5本房产证。这些房产证,正是那12本违规办理的房产证中的5本。惠州市检察院调查后认为,白瑞玲的5个房产证均已抵押,且有2个已经是第三次查封,总计残值不超过1000万。以不足1000万的房产担保,查封方德成价值6268多万的房产和400万租金,属于超标查封,于是向惠州中院递交了一份检察建议书。
上周,方德成拿到了惠州中院的裁定,解除400万租金的查封,而对于房产查封部分未作处理。方德成的融资渠道仍被牢牢困死。为何在检察院明确指出白瑞玲在玩“四两拨千斤”的技法后,惠州中院仍然维持用不足1000万的担保查封6268多万房产的决定?记者近期就此向惠州中院了解情况,遭到婉言拒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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